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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上的房间
2024-12-29IP属地 湖北1

第一章

1938 年,那年我还只有六岁,是个小小孩儿,小到可以钻进墙壁和爸爸的椅子之间的那个空隙。那时候,爸爸的椅子总是拉到收音机前面。他坐在那里,脸贴着收音机,身子前倾,双腿张开,胳膊支在膝盖上,听得全神贯注。

“爸爸,看这个。”我举起刚画好的一幅画。

“嘘。”

“爸爸,我让您看……”

他在听,但不是在听我说。

奥地利在哪里?春天的时候希特勒刚把它并入了德国。我猜这不是件好事,因为爸爸看起来很生气。

希特勒。收音机里的那个人每天谈的就是希特勒,他在德国一定是个重要的人物。他为什么不喜欢德国的犹太人?我猜他就是不喜欢,否则他干吗要找他们的麻烦。收音机里说他找了他们很多麻烦。

“爸……”

“嘘。”

他为什么只让犹太人在固定的时间段去买吃的?他为什么要把他们逮起来,关到被叫作集中营的监狱里头去?好在德国不是荷兰。我欣慰地笑了,这真是件幸运的事。如果我们生活在德国,希特勒也许会对我们做同样的事。让德国人从犹太人那里偷东西的一定是他。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,不拿的话就可以烧。德国人甚至可以逮捕犹太人,就这么简单。

收音机里说刚刚发生了一件事:一个犹太青年杀死了一个德国人。这当然不好。但允许人们在有一天夜里在德国的街头横冲直撞,对犹太人为所欲为,那肯定也是不对的。那个夜晚甚至还有了一个特殊的称谓,叫作“砸玻璃之夜”。

“爸爸,什么叫‘砸玻璃之夜’?”

“嘘,安妮,我在听广播呢。”

这些日子爸爸只会对我说“嘘”。我不喜欢这样。过去他跟我说很多话,很多好话,他甚至还跟我玩儿。如果他不回答我的问题,我怎么能懂得现在发生了什么呢?我站起身来,准备去找妈妈,妈妈会告诉我的。我走进妈妈的卧室,想问问她“砸玻璃之夜”是什么意思,可她头疼病又犯了。肾不好头怎么会疼呢?

好了,不管怎样,德国终究不是荷兰。但是,我皱了皱眉,温特斯韦克可是离德国边境很近的,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。是的,就这么近。有的农户就住在边境的旁边,他们的农舍和德国一路之隔,他们的奶牛甚至到对面的德国去吃草。我之所以知道这些,是因为爸爸是做贩牛生意的,他买牛的时候经常带着我。

我很高兴我们住在温特斯韦克的中心地带,离德国还不是那么近,不至于从房间里就能看到他们。从我的窗户望出去,看见的事物要好得多:那是根斯一家,他们就住在马路的对面。晚上我探出窗户往外看的时候,根斯夫妇和他们高大的儿子总是对我摆手。“快回床上去,”他们喊道,“要不然我们告诉你妈妈。”

告诉我妈妈没关系,只要他们不告诉我姐姐就行。我有两个姐姐:西妮和蕾切尔。她们比我大很多,一个十六岁,一个二十一岁。除了她俩,还有保姆玛丽,她住在我们家,也像个姐姐一样。我们全家住在小镇的中心,离那个边境有一段距离。

 

第七章

我支起耳朵使劲听。“嗒嗒,嗒嗒”。外面是什么声音?是格劳修斯家的那个男孩吗?他在哪儿呢?在他家门前吗?“嗒嗒,嗒嗒”。是在跳绳吗?他能跳得跟我以前一样高吗?我注视着窗户。我想用眼睛看,而不只是用耳朵听。我站起身来,往前走了一步,两步。西妮没有注意。好了,我跨过了床那边的安全线,再往前两步就能看见他了。“嗒嗒”。他一定跳得很高,因为他落地的声音很大。

楼上的房间

“安妮,你疯了吗?快回来。”

我吓了一跳,赶紧退回来。“你干吗冲我喊?你把我吓坏了。”

你忘了要是有人看到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?西妮问。

没忘,我没忘。可是即便被送到波兰又有什么了不起?我站到西妮面前。“告诉我,他们多长时间打我一次?”

“非常频繁。”西妮说。

“我不怕,真的不怕。西妮,你听见我的话了吗?”

我跺起脚来。楼下立刻传来迪安捷的叫声。“看在上帝的分儿上,安静一点儿,姑娘们。”

他也许没有弗里茨跳得那么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