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齐高祖高欢(496年—547年),字贺六浑,原籍渤海蓨县(今河北景县),出身于怀朔镇(今内蒙古固阳西南)兵户之家,东魏权臣,北齐王朝奠基人,史称齐神武帝。
高欢起家的资本就是六镇武装。
六镇指的是北魏前期在都城平城(今山西大同东北)以北边境设置的六个军镇,自西而东为沃野、怀朔、武川、抚冥、柔玄、怀荒六镇。为了防御来自北方的侵扰,拱卫首都平城,道武帝时开始在北部边境(今内蒙古河套地区以东,阴山山脉以南地区)设置沃野等六镇。
北魏正光五年(524年)北方六镇戍卒和各族百姓因北魏首都南迁洛阳後,六镇鲜卑和鲜卑化贵族与将士的待遇及升迁不如洛阳鲜卑贵族,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汉化的大起事,史称“六镇之乱”或“六镇起义”。
六镇武装屡次造反,又屡次被平定,最后阶段性的胜利者是契胡出身的尔朱氏。这些六镇降兵大多是鲜卑人,还有不少汉人、匈奴人、高车人、氐人、羌人。他们被迁置于河北后,不断受到尔朱氏契胡兵士的凌暴,又屡屡造反,大小二十六次,被杀过半,仍造反不已。高欢一直以来在尔朱氏手下混事,缺的就是自己能直接指挥的军队,有一次天假其便,针对尔朱兆对这个问题非常挠头,贺拨允提名高欢去统领六镇降兵,尔朱兆当时喝大发,慨然应允,发布了这道命令。
恐怕尔朱兆酒醒后后悔,高欢出大营后马上宣令:“我受命统管六镇降兵,都到汾东受我号令。”吩咐完毕,立刻驰奔阳曲川,建立统军大营。六镇降兵一向厌恶尔朱氏和他手下的契胡兵士,极短时间内就奔赴高欢处集合完毕。不久,高欢上书尔朱兆,表说山西霜旱灾多,兵士没有粮食,请求移师山东,解决军粮问题。高欢本意是远离尔朱兆,摆脱他的威胁和控制。尔朱兆长史慕容绍宗见书立即劝说不可。尔朱兆有勇无谋,把慕容绍宗关进牢房,下令高欢移军山东。
从此高欢仿佛龙入大海,鹰扬九天,开始了一生的大事业。
公元531年3月,高欢败尔朱天光等于韩陵,是年,高欢废立北魏皇帝三人,史称“一年三易换”(《魏书》卷11《前废帝广陵王纪》失帝位时赋诗),同年7月,高欢平尔朱兆于并州,在晋阳建立大丞相府。
高欢的军事中心在晋阳,原本打算把政治中心从洛阳迁移到邺,因为北魏孝武帝的反对而未成。高欢集团的核心武装就是前面讲到的六镇武装,在进一步扩张的过程中也得到了河北大族李元忠、高乾等的支持,于是才有勇气挑战尔朱氏并最终战胜之,在破尔朱兆于并州以后也吞并了尔朱氏集团的大部分人马。
后来北魏孝武帝西走长安投奔宇文泰,北魏自此分为东魏和西魏,东魏完全成为高欢的傀儡政权,终于迁都邺,而原本洛阳地区的禁卫军,大约只有万人不到跟随孝武帝西行,高欢显然得到了禁卫军的大部分士兵。
不论高欢是不是像史书标榜的那样出于汉族高门渤海高氏,在文化上他显然属于胡人婚姻圈,他“累世北边,故习其俗,遂同鲜卑”(《北齐书》卷一《神武纪》),能鲜卑语,称汉人为“汉儿”,在心理上完全已经自我认同为鲜卑人。高欢所拥有的武装极其庞杂,但其主力依然是旧鲜卑国人及其相关者(在文宣帝时代被称之为“百保鲜卑”),其国家的军事中心仍然是旧时北魏的云代并地区(今山西北部内蒙古南部)。
原六镇武装的大部分都在出身怀朔镇的高欢麾下,只有少部分跟随出身武川镇的宇文泰进入关中,某种意义上高欢和北齐统治者拿到是一手好牌。
宇文泰的势单力薄促使他在苏绰等人的辅佐下建立府兵制,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努力构建起关陇集团,西魏北周一系最终逆袭战胜了东魏北齐一系,最终开创隋唐盛世,而北周、隋唐皇室也因此顺理成章都出于武川镇、
(高欢和宇文泰巅峰对决时,高欢部将长歌一曲《敕勒川》,敕勒川在某种意义上,可以说象征了高欢和宇文泰共同的精神家园)
高欢拿到的一手好牌延续到了北齐,其中包括在并、肆、汾以及桑干河流域的鲜卑部落(北魏旧国人),侨置在上述区域内的10个州居住着从六镇移居进入的人口,骑兵所需要的马匹,执政者亲自率领的亲信禁卫军,这些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力量,所以东魏北齐的军事力量极为可观。
北齐后来亡于北周,是因为北齐从废帝高殷、孝昭帝高演、武成帝高湛、后主高纬、幼主高恒等即位时或者年龄较小或者人格变态,而每个在位时间非常短,更替频繁,而朝政也离谱到极为荒诞诡异,所以说,北齐的灭亡,是把高欢留下的一手好牌打到稀烂。
后主高纬被后人诗歌讥嘲:
一笑相倾国便亡,何劳荆棘始堪伤。
小怜玉体横陈夜,已报周师入晋阳。
巧笑知堪敌万几,倾城最在著戎衣。
晋阳已陷休回顾,更请君王猎一围。
但其实当时“帝(北齐后主)意犹豫,欲往北朔州,乃留安德王延宗、广宁王孝珩守晋阳。若晋阳不守,即欲奔突厥。”后主力主北走朔州而不回邺都,是因为北朔州作为北齐核心武装的核心区域,仍然有可以动员组织的强兵,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对策。
后来因为大臣谏阻而奔邺,邺都自然在没有强抵抗力的情况下失陷了。
北齐亡国,自北魏以降的核心区和核心武装被史家认为也就瓦解了。
不过我们考察后世,瓦解并不代表传承流序的湮灭。举个简单的例子,被人们尊崇为门神的尉迟敬德(尉迟恭)是朔州人、秦叔宝(秦琼)是北齐官吏后人,在他们身上,其实依然流淌着北齐核心武装的血液,存留着同样的基因。